作者:杜娟
“田舍清江曲,柴门古道旁。草深迷市井,地僻懒衣裳.杨柳枝枝弱,枇杷对对香。鸬鹚西日照,晒翅满鱼梁。”四月上旬的成都,细雨温润,空气湿漉漉的,周围的茶花触手可及,杨树柳条柔软而清楚。这与我来时的地方完全不同,我居住在甘肃365体育备用网站_365彩票下载1.0.0老版本_和365差不多的平台有哪些,春天已出现许久了,但还没有进入合作。山是黄的,树是枯的,来到小河边也看不到清澈的鱼儿。你只有爬在向阳的山坡上,拔开去年的荒草,在草丛的底部,才可以明白的发现像缝衣服的小针一样粗细,不足一个厘米的绿色的小草,晃动着无谓的眼睛,瞅瞅你,瞅瞅草丛外的世界,看来一点儿也不着急,它不在乎踏着时光的脚步,睡足觉才是它一生的头等大事。
两天前,我大清早离开合作,天上还下着雪,大片的雪花,气势汹汹,“春风不度土门关”这才是硬道理。.眼前的天府之国,离365体育备用网站_365彩票下载1.0.0老版本_和365差不多的平台有哪些也不过八百多公里,只一天的车程,,恍若是两重天。我历来倍受命运的不公,原来造物主的十个手指头长短也不一样,他对大自然的安排与自然界的人是一样的。我的感叹无足轻重,也不会引起旁人的共鸣,只是眼前的气息迎了开头杜甫的那首《田舍》诗,让我也在追求的“清江一曲抱村流,长夏江村事事幽”的环境中,有了闲淡的心情。
每次来成都都忙着别的事,尽管知道这块安宁富庶的地方文墨厚重,名人甚多,但没有来得及去仔细领会。这次来成都是路过,是要去西双版纳参加一个文学会议,明天的火车票,今天一大早,三个人约好要去看看成都的“杜甫草堂”。“去看看草堂”这个愿望早就有了,不光有,而且还很强烈,只因为这儿住过杜甫,只因为这儿是一块文学的圣地,只因为这儿出过千古绝唱的诗句。到了这儿可以揣摸到杜甫的心跳,看看他额头上一道道沉重的皱褶,可以与他默默的注视,还有一点儿,那就是听听他忧虑,沉郁的声音,也愿意坦白自己内心的无奈,怯弱,与悲哀。
草堂位于四川成都市西门外的浣花溪畔。公元759年冬天,杜甫为避“安史之乱”,携家由陇右入蜀到成都,次年春,在好友严武等人的帮助下,在西部风景如画的浣花溪畔修建茅屋居住。这就是他在诗中提到的“万里桥西宅,百花潭北庄”的成都草堂。他在这里先后居住了近四年,因曾被授“检校工部员外郎”之衔,而被称作杜工部,在这草堂曾留下诗作240余首。如《春夜喜雨》,《蜀相》等,还有他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,成为了绝唱。
坐车前往,心里思谋着与杜甫见面的情景。那个场面一定是一个历史的场面,进入一段历史,靠近一个古人,远离了生活的噪杂,静静的不会少了真切,很质朴还会有一种安逸,我越想越有些澎湃不已了。车子走了二十多分钟,停在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,下车就是一个售票窗口,离窗口不远的地方,有一个大门,上面工工整整写着“杜甫草堂”四个大字。怎么?原来这就是草堂了,草堂怎会是这个样子?说是西郊,已和市区连在一起了,并且和所有的旅游景点具备着像似的味道。来时我原本打算坐在茅屋前的草地上,与杜甫大喝一场,“嗜酒爱风竹,卜居必林泉”,旁边还应该有一条能见到水底石子的清静的小河,“舍南舍北皆春水,但见群鸥日日来”,直到我喝醉,赖在溪水边的草地上。现在看来,城市的洋味也感染了这块地方,照这个样子,能否见到真正的土头灰脸的茅屋都难说了。
草堂占地约300亩,有三道大门,分为北门、南门和正门。正门门前就是浣花溪,溪水潺潺,宁静闲适,有条大道直通正门,平整的道路上刻满了千古佳句名词,道两旁矗立着历代着名诗人作家的塑像,一个个神采飞扬,用拷问的目光看着靠近的人。步入正门,游人甚多,多得就像是一个旅游景点,这也真的是一个旅游景点。年轻人居多,也有坐在轮椅上被孙儿推着的老阿奶,时不时会有一拨一拨挎着相机的老外,看来兴致勃勃。草堂的建筑风格倒也简单,朴实无华,既没有宫殿那样辉煌壮丽,也没有一般庙宇的恢宏轩昂。当年杜甫离开成都后,草堂便不存,五代前蜀时诗人韦庄听说过杜甫曾经在成都安家居住过好几年,因此,他怀着对诗人的敬仰在浣花溪畔的乱草丛中寻寻觅觅,寻找诗人生活的蛛丝马迹。他果然在一片乱草中找到了草堂遗址,当时高兴坏了。那时韦庄在前蜀王朝中为官,他不但按照传闻和记载复原了杜甫的草堂故居,而且还在那儿居住了一段时间。
如今的草堂是经宋、元、明、清多次修复而成。最大的两次修建是在公元1500年(明弘志13年)和公元1811年(清嘉庆十六年),基本上奠定了杜甫草堂的规模和布局,演变成当下一处集纪念祠堂格局和诗人旧居风貌为一体的博物馆。建筑古朴,园林清幽,是非常独特的“混合式”中国古典园林。草堂内很幽静,流水清澈萦回,小桥相连,花儿朵朵开放,香味阵阵,竹树高大,相互掩映,浓荫遮日,建筑古香古色,隐藏在绿树丛中,充满田园风味,一片清凉的世界。草堂影壁、正门、大廨、诗史堂、柴门、工部祠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,两旁配以对称的回廊与其它附属建筑。看到大雅堂前的杜甫塑像,我走了过去,杜甫生活在唐王朝由盛到衰的转折时期,战乱的时局把他卷入颠沛流离的人群中,使他真切地接触到了当时的种种社会景象。杜甫静静地兀立着,淡淡地注视着我的到来,他清癯的脸上略显忧愤的表情,或许还有一些无助和不得志。公元759年,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,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马,带领全家老小向成都走来,社会注定了他成为了中国诗歌史上最贫寒、最失落、最忧虑国难的诗人。站在他身旁,触摸他的身躯,我能感受到他的生命以及生命里存在的力量。杜甫的诗并不适合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环境,它只适合那些经历过苦难,然而还对苦难抱着信念的人。
成都杜甫草堂正门匾额的“草堂”二字是清代康熙皇帝第十七子果亲王爱新觉罗·允礼所书写。诗史堂是杜甫草堂的中心建筑。诗史堂正中是雕塑的杜甫像,堂内陈列有历代名人题写的楹联、匾额。工部祠内供奉有杜甫画像,并有都曾经寓居蜀地诗人陆游、黄庭坚陪祀。工部祠东侧是“少陵草堂”碑亭,象征着杜甫的茅屋。杜甫草堂还有一处位于红墙夹道,修竹掩映的由碎瓷镶嵌,古雅别致的“草堂”影壁。当我们经过时,一个女孩正站在写着“草堂”二字的影壁前,背对着镜头留影,看到在此拍照的人们基本上都保持同样的姿势,让我想起了伟人毛主席,在1958年参观杜甫草堂时的一副照片。照片中的毛主席站在影壁前面,他穿着军装的身躯背对着我们,我无法猜测他当时的心情,以及他当时有着怎样的表情,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,两只手相握在一起。此时的他也许是以一个诗人的目光与另一个诗人在默默相视吧。
绕过竹林,楠木,闻着花儿的香,由碑亭向北,从一座小小的木桥上走过,在绿荫竹叶间,隐约可以望见一座竹篱为栏、黄泥涂壁、茅屋做顶的农居,这里正是杜甫曾经居住过的被复原后的茅屋。正是我想席地而坐,与杜甫对酌,一决高下,执意醉卧而后快的地方。尽管是复原的茅屋,我还是能够隐约看见诗人当年艰辛的农居生活。茅屋位于林荫深处,占地约八亩左右,一条溪流蜿蜒而过,卵石随意地铺在院中。岸边种植着各种花卉,簇拥在竹篱柴门周围。一道低低的柴门面溪而开,院中一眼水井。杜甫当年曾经倚靠在柴门边,迎送朋友,进入院落。“小径升堂旧不斜,五珠桃树亦从遮”,柴门左边有竹子和松树,右边是几株桃树,其中一株桃树在水井旁,我们来时正粉嘟嘟地开着花。茅屋的整体布局分为堂屋、书屋、卧室和厨房几个部分,堂屋居中,左右两边各有卧室和书房,东面靠边是厨房。我在落满尘土,陈设简单的茅屋内悄无声息地走过,感觉杜甫的气息直直地逼着我,我能接收到他直视我的目光,我身边的其他人不知是不是也能接收得到,他们也是悄无声息。这是几间具有唐代建筑风格和川西民居特点的草房子。门框和窗框都是发黄的木头,在说明年代的久远。
杜甫的书房和卧室非常简陋。书房中仅仅有一张书桌、一把椅子和一只很不像样的书架,桌案上竹筒做成的笔筒里插放着一只毛笔,旁边的书卷静静地翻开着,上面落满了灰尘。我有一种想坐在书桌旁写诗的想法,我肯定写不出千古流芳的诗句,可都是杜家人,杜甫再傻也不会不明白传内不传外的道理吧,借此机会教我两招的可能也是有的呀!你别说,天有时也随人愿,这是真的。里面是卧室,卧室里只有一张床,床是用楠竹做成的。而被称做厨房的房间里,则布置了灶台、水缸、石磨等日常生活的器具。就在这么清苦的环境中,在不到四年的时间,杜甫写下过240多首优美的诗篇。
当时茅屋四周充满了田园景象,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。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。现在站在这儿,已看不到这种神话中的风光了,也许是空气的能见度降低了,看不见沿江的船只和一百公里以外的西岭雪山。假如还有黄鹂和别的什么鸟儿飞来飞去,想见“一行白鹭上青天”的情景恐怕不易了。
茅屋门前靠右边是一个石桌,周围有几个石凳。我从包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酒,本来想在溪水边席地而坐的,可游人太多,总是不雅,只好坐在石凳上,三个人喝起了一瓶白酒。哦,应该是四个人,杜甫应该算吧,我们看不见他不要紧,要紧的是他能看到我们,并与我们为伍。我把第一杯酒洒在了石桌上,还吟起了杜甫的诗,对饮对吟,这样才不辜负我此行的目的。一瓶白酒一会儿下肚,脸有些泛红了,隐隐的似乎有声音传来,我能断定,有人又开始作诗了。据说当年有一株高大的楠树有200多年的树龄了,“倚江楠树草堂前,古老相传二百年”,杜甫将茅屋建在楠树旁,想必一阵风过,树影婆娑,成为草堂聚灵气之所在。可时间不长诗人所爱的楠树被狂风拔起,颓然倾倒,不仅如此,茅屋顶上的茅草又被秋风刮走,“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”。风过雨来,屋内四处漏雨“府头屋漏无干处,雨脚如麻未断绝”。窘迫的境遇引发了杜甫悲天悯人之心,他为“天下寒士”忧心不已。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风雨不动安如山,呜呼!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,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。都到这份上了,还在为普天下的寒士思虑,难怪当“寒士”不再寒,有了“广厦千万间”时,就为杜甫修建了一个这么宽敞,种了花儿,种了草儿,种了树木,流水清静“自去自来梁上燕,相亲相近水中鸥”,这样一个好的住处。杜甫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,在他死后这么多年,竟会拥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家园,他怎会想到,一个谪迁至蜀的“罪官”,还能住得如此体面,一个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的如此单纯的人,尽然也会拾到从天而降的馅饼。天地浩然正气造就了杜甫,他的超俗德行激活了草堂,使一寒家茅舍竟成了千年受人祭奠的圣堂。可能是他忧国忧民之德已渗入了草堂泥石中,也许是他流传千古的诗句已牢牢根植于人的心灵里,呜呼,这两种可能都会是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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